【閱讀筆記 】男人圖書館:徒步哲理與生死一線


人之所以要「找自己」是因為不夠了解自己。當身處大自然,體會到自身的存在不過是一粒附著在摩天大樓玻璃上的灰塵時,原本膨脹的心就會懂得縮小。風雨的拷打會將人的所有弱點一一攤現,那就是接近真實的人生面貌。從此懂得害怕,卻也學習該如何振作;懂得軟弱,於是就能變得勇敢一些。在荒野行走會擊垮你的肉體,但同時卻也能豐美心靈。

容我推薦幾本戶外好書,透過這些紙本文字,閱讀行者與山者赤裸的內在世界,那是逼到絕境之際、走到荒無人跡之處才能窺見的一點光芒。


Part. 1:徒步哲理





作 者:羅伯特.麥克法倫
譯 者:Nakao Eki Pacidal
出版社:大家出版
出版日:2017/10/05

「每道轉彎可能都通往天堂,抑或每個角落都可能藏著地獄。」

「個人的閱讀必定充滿偏見,這一次,我的偏見是:英格蘭青壯作家羅伯特.麥克法倫的《故道》,是我讀過的旅行文學著作中,幾近沒有匹敵者的孤峰之作。稍稍回想一下,上一回能有這麼巨大快感的閱讀經驗,要算是馬奎斯的《百年孤寂》,而那已是遙遠的往事了。」

這一段話是詹偉雄,詹大哥,為《故道》一書所寫的推薦序。詹大哥是我非常敬佩的登山者和作家,而《百年孤寂》則是我最熱愛的小說,曾經幻想如果有一天能死在馬奎斯的筆下會有多麼地浪漫。而如今有一本以「路徑」為主題的鉅作受到他如此盛讚,縱使書架上仍有多本未讀的書,仍是毫不猶豫從網路下單,企盼著能快點拿到手上閱讀。

「我的腳跟到腳趾的量測空間是29.7公分或11.7英寸。這是行進的單位,也是思想的單位」

—— 羅伯特·麥克法倫

在走過一條漫長的太平洋屋脊步道後,這本書的文字讓我格外有感觸。當時在行進的過程中,漸漸理解到雙腳是一種轉化維度的工具,它將原本陌生的地理名詞,翻譯成獨具個人意義的回憶章節,每每困頓、疑惑、徬徨之時,就能將這些資料從檔案櫃開啟,重新踱入步道細細品味風的味道和樹葉的聲音。






作 者:楊世泰戴翊庭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2017/05/23

「每個人都有一條自己的步道。」

PCT步道全長4,286公里,南端由加州接壤墨西哥的邊界開始,途經奧瑞岡州,一路連接到北方華盛頓州的加拿大邊境。從春天走到秋天,穿越沙漠、雪地、高山、溪流……等 險峻美景,行經25個國家森林、7個國家公園以及43 個國家生態保護區,其中約三百公里路線與約翰繆爾小徑(John Muir Trail)重疊,被譽為美國境內最美的長程步道。

這是第一本記錄PCT「全程縱走」(Thru-Hike)的中文書,也是我本人與妻子在《山知道》出版後的第二本作品。從「山知道」到「步知道」中間的轉折著實有太多故事可以書寫,但簡單來說,過去走進山裡總是在追逐高度的延伸,但經過數千公里的洗禮後,才明白徒步健行能夠增加的不只是行走的距離,也拓展了人生的尺度。

徐銘謙老師的推薦寫道:

「台灣終於也來到了這樣時代,年輕人加入世界山民夢想的長距離步道行列,給自己半年時間在異鄉流浪,遇見步道天使的奇蹟,倚賴陌生人的善意,對話經過試煉的愛情,在在呈現國際的健行者文化,步道的軟內涵遠比硬工程來得久遠,值得讀者細細品味。」

台灣能有一條自己的長程步道嗎?登山健行除了登頂之外還能有什麼新的想像?這些問題在行走PCT時就不斷在腦海裡浮現。在百岳運動催生的近五十年後,也許我們也可以開始對「登山」產生不一樣的想法:一條能夠輕鬆走進大自然的步道,一條夠長夠遠的生態步道,從我家走到你家,像走進後院一樣。

認識自己,就從走一條步道開始。





《我在阿帕拉契山徑:一趟向山思考的旅程》

作 者:徐銘謙
出版社:行人文化實驗室
出版日:2015/09/25


步道是如何建構出來的?在我走上PCT以前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然而在走完PCT之後,再度翻閱這本以「手作步道」為主軸的書時,一些在路途上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才終於獲得解答。

阿帕拉契小徑,Appalachian Trail,簡稱AT,是美國東岸著名的徒步小徑,歷史比PCT更久,路線有3,500公里,每年有超過四千名義工勞心勞力地擔任小徑的維護工作。來自各地的志工們耗費數個月的時間深入荒野秘境,以手工的方式碎石、鋸木、劈柴,一點一滴地建構出一條讓徒步者能安心行走的步道。徐銘謙老師是其中一位志工,本書便是她用四個月時間在東岸學習手作步道的真實記錄。

透過步道工法的學習過程,反應了人與自然的關係。進入山裡,學習山的語言、學習像山一樣思考,反思所謂「建設」、「發展」以及「人工」,如何與「自然」維持平衡。



Part. 2:生死一線。




《聖母峰之死》


作 者:強.克拉庫爾(Jon Krakauer)
譯 者:宋碧雲、林曉欽
出版社:大家出版社
出版日:2014/08/06


「這本書,讓世人重新評價登山。」

2014年8月,由大家出版社出版的《聖母峰之死》,其實是距今十六年前在1998發行的《巔峰》這本書的新譯版。會更換成這個書名,想必是同一作者另一本也很暢銷的小說譯為《阿拉斯加之死》(Into The Wild)的緣故。本書往後由西恩潘執導的改編電影同樣獲得很高的評價。

2014年的4月,聖母峰發生史上最重大的山難,一場雪崩帶走16名雪巴嚮導的性命。但在這場悲劇之前,發生於1996年5月─也就是這本書的主題─奪走12條人命的著名山難則更顯得慘烈及戲劇性。當年高銘和率領的台灣遠征隊也一起經歷了這場災難,過程紀錄在他事發隔年出版的書《九死一生:高銘和聖母峰登頂記》。甫出版時在書店裡翻過,當看到他必須忍受切除凍傷手指、腳趾、鼻子跟足跟的痛苦療程,腦海不禁浮現那淒慘痛苦的想像畫面,當下竟然覺得噁心頭暈,於是匆匆將書闔上。那時我還沒有接觸登山,對「聖母峰」的態度由嚮往轉而敬畏。

1998年從山難倖存的作者Jon Krakauer將整理了兩年的資料集結成書,出版的《Into Thin Air》雖然立刻獲得高銷售與高評價,但因為書本裡種種的主觀描述激怒了死者家屬及倖存者而飽受批評和指責,所以這本新譯版也有在後頭補充了作者的後話跟佐證資訊。

Jon Krakauer其實是被媒體派過去貼身報導遠征隊的記者,本身也是經驗豐富的登山家。在世界富豪耗費鉅資完成登頂之後,Jon一度鄙視聖母峰的商業化而嘲笑那些花了大筆金額卻沒有甚麼實力的業餘人士。但在雜誌社的邀約之下,他的心裡還是無法抗拒八千多公尺的誘惑,一頭栽進這次的遠征。

身為記者、登山者也是倖存者的Jon,在這本書的筆觸很是理性,盡量秉持忠實客觀的觀點,但對於他看不慣的行為也毫不客氣地批評修理。比方說他認為台灣隊不夠專業,舉止古怪不合邏輯。於是書裡的真實角色為了捍衛尊顏也紛紛出書自清,甚至互相攻擊。

除去爭議不談,這本書還是有非常高的可讀性,各種登山的心境描寫和場景想像都非常傑出。不用閉上雙眼就可以想像那令人窒息的稀薄空氣,在朦朧風雪中的恍惚光景,體力下滑不得不在最後幾百公尺放棄登頂的掙扎和勇氣,還有在寂靜之中面對死亡和危險的恐懼。





《生還:自山難中獲救》


作 者:羽根田治(Haneda Osamu)
譯 者:陳嫺若
出版社:一起來出版
出版日:2014/08/27


「從極限狀況存活下來的登山者,告訴我們生死的界限在哪裡?」

本書記錄了八個從山難中驚險生還的故事,由作者幾年來刊登在登山雜誌上的專欄文章結集而成,在決定出版後又回過頭去訪問當事人補齊資料。一篇篇故事雖然是架構在「新聞」的事實陳述,並加入當事人的口述,沒有煽情沒有狗血,讀起來輕鬆,心理卻不輕鬆。

台灣與日本的山岳地形大致類似,但是日本地理位置緯度較高,所以比台灣多了更嚴苛的冰雪地形,不同於台灣80%以上都是健走的路線,日本多了許多需要冰攀技巧跟雪地知識的登山路線,因此登山者要面對的環境變化與困境雖然與台灣有所不同,但同樣身為業餘登山者的我們還是可以從這八個小故事獲得經驗與教訓。

每一個有經驗的登山者在經過幾年的磨練後,都會默默地在心裡準備一個隨時都有可能面對的危機時刻─「山難」。不管是自己成為受難者或是身旁的夥伴不幸遇難,平時就必須作好萬全準備,學習知識、購買求生工具,每一次上山都必須作好可能遭遇危險的準備,這樣在那個不得不面對的危機時刻到來之際,才能在冷靜思考後作出正確的判斷並活命。

對於這個「準備」必須嚴肅、謹慎。生活中看過太多不可思議的意外,不管是人為或天災,會讓人相信甚麼事情都可能發生,而且下一次就有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讀完發現,遇難後生存的登山者大致分成兩種:

1. 打死也不願意回去山難發生的地點,甚至永遠不再挑戰危險的高山。
2. 興致勃勃想要重返事發地點,想要解開為什麼會遇難的疑惑,或是再次挑戰一樣的路線。

很有趣的兩種心理。





《K2峰:天堂之門與雪巴人的故事》


作 者:彼得.祖克曼、阿曼達.帕多安(Peter Zuckerman,Amanda Padoan)
譯 者:易思婷
出版社:紅樹林
出版日:2016/04/02

「在八千米死亡地帶,你願意冒多大的風險救人?」

本書根據K2攀登史上最大的山難事件採訪寫作而成。災難發生在2008年8月1日,來自世界各地的登山隊伍從最高營地出發朝K2峰頂前進,卻在三次驚天動地的雪崩後損失11位登山者和雪巴人寶貴的性命。書的內容主要就是記錄當時山難救援的過程,並且捨棄主流上總是以歐美登山隊的角度,反而以常被世人忽略的雪巴人角度,以不同的方式詮釋這關於勇氣的故事。

兩位作者搜集大量資料,揭開這個在高海拔地區總是被神化、神秘化還有英雄化,卻一直被世人誤解的少數民族,在挑戰高峰的極小眾世界裡,其實擁有不甘只擔任挑夫和小人物的雄心壯志。

尤其作者考究至極的藏族、雪巴族、伯帖族⋯等少數族群的遷移發展史和迷人的神話傳說,以及之間的民族、語言和文化差異,帶領讀者了解當地人對聖母、佛母(也就是他們對高山的尊稱)的虔誠和敬畏,也才更能體會到,被視為「入侵者」的登山者,在他們眼裡是ㄧ種尷尬、矛盾又得互相依賴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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